韩苗苗
一位是东方圣人,一位是西方先知,当孔子遇见耶稣,会碰撞出怎样的思想火花,而这又是怎样一幅引人遐思的画面呢。当然两位大师都已作古,这样的假设已没有实现的可能性,但前不久在孔子故里曲阜发生的教堂事件,则上演了一场两者现实版碰撞。
曲阜是山东鲁西南的一座小城,若不是因为孔子,也许它只能在历史的名册里默默无闻。这座国人口中的“东方文化圣城”,西方人眼中的“东方耶路撒冷”承载了诸多的光环和荣誉,而教堂风波则在这些光环的催化之下迅速发酵为一件不容小觑的文化事件。
事件起源于2010年12月24号新华社发布的一条消息《山东省曲阜市落实宗教政策恢复建设基督教堂 》,在孔子诞生的地方、儒家文化的发源地曲阜要修建一座名为圣三一的大教堂以供基督教组织活动正常有序进行。本来是“高度重视民族宗教 ”、“落实宗教政策”的正面宣传,经新华社报道进入公共视野后却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十几位知名学者发发表意见书,并联合署名抵制教堂的修建,网上也发起大规模抵制活动。迫于外界强大的舆论压力,圣三一大教堂尚未正式开工就被迫停工,目前仍然处于搁置状态。
修建一座基督教堂本来是件稀松平常的事情,因为基督教在中国发展迅猛,其教徒之众,范围之广,随之而来的便是遍地开花的基督教堂。但这次要在曲阜修建的教堂触到了不少雷区:一是距离孔庙之近,距离只有三公里,难免引起比肩孔庙之猜测;二是教堂高达41.7米,远远超过了只有27米的孔庙大成殿,而大成殿是曲阜最重要的文化标志。如若教堂建成,单从高度上来讲,也会成为曲阜市的标志性建筑。如果这样的话,“则中华文化标志城就会变成耶教文化标志城”,颇有些喧宾夺主的气势;三是规模之大,建成之后教堂可容纳三千教众,三千又会让人联想到“孔子弟子三千”之说,从而引申出比拟或是叫板之类的弦外之音,“有文化侮辱的含义”。
这些敏感点刺痛了国人的神经,声讨和批评之声不断。尤其是遭到一些儒学学者和儒学团体的强烈反对和抵制,认为这是“在中华文化圣地建造外来宗教道场的怪异现象”乃至将其看做是“文化侵略”,是一种赤裸裸的文化对抗而非对话。
不过也有人表示宽容和谅解,认为在曲阜建教堂并不不妥之处,而且还与儒家所发扬的“兼容并包”、“和而不同”的思想并行不悖。曲阜不应该以文化高地自居,只许自身文化输出而不准他种文化的进入,而应该开放怀抱以谦容平和的心态接受多元异质的文化元素。而且多元与交流是一种不可抵挡的潮流。2010年9月在曲阜举行的仲尼世界文明论坛更是表明了这样一种趋势,以“和而不同与和谐世界”为主题,开展世界不同文明之间的对话。不可否认的是,圣三一大教堂正是借力于这次仲尼论坛提上日程的。
到底是坚守自我还是开放怀抱?前者观念虽有偏激之处,但不可否认的是曲阜不仅在地理上还有数千年来在国民心中特殊的位置。三孔不是普通的建筑群落,也不仅仅是供游人游乐赏玩的风景名胜,作为儒家文化的发源地,是人们精神信仰的寄托所在和民族集体认同的神圣场所,保持一种源头的纯粹性和主体的不可动摇是可以理解甚至是毋庸置疑的。
当然我们不是排斥交流与融合,但交流的前提是主体性的存在,交流是以对话为主要形式的。如果主体都不存在了对话就无从谈起,任何交流或是多元化都会成为妄谈。而且主客体还是有区别的,比如我们到朋友家里作客,都要遵循一定的主客之礼,客人怎么都不会像主人那样随便和自如,因此在曲阜建基督教堂还是入风随俗比较合适,不是不能建而要选择合适的位置,使得主客之间保持合适而安全的距离,才不会唐突或是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就我个人而言,在曲阜建这样一所教堂在情感上有些接受不了。因为我的大学母校就在曲阜。那里确是儒风浸染,古朴而祥和,圣人的遗风在空气中隐隐流转,似乎一草一木都沾染灵气,连校园里的广告牌都是引经据典,让人读罢莞尔,若有所思。这样安静和谐的幽雅画卷像极了中国的山水画,而西式哥特大教堂则是一笔浓墨重彩的油画颜料涂到山水画卷中,不仅是不协调了,简直就是煞风景。
这座教堂到最后能否建成,到底耶稣会对孔子“say hi”还是“say goodbye”,我们在等一个更好的回答。 |